在中国AI产业江湖中，有这样一帮玩家，他们出身草根、鲜为人知，却将AI产品及方案铺满了商场楼宇的一家挨一家店铺。

当AI独角兽亏钱的时候，他们已赚得盆满钵满；当技术派“拿着锤子找钉子”时，他们的方案已经在民间疯涨，带去最初的人工智能启蒙。但当人脸滥用、数据隐私侵权等问题频繁出现时，他们也成了冲在最前面、最接近“红线”的群体，有的甚至以身试法。

一场3.15晚会的曝光，让我们看到了优络客、万店掌、雅量科技等这样的AI草根企业的野蛮生长，也开始关注从传统行业里生长出来的变革力量。同时，近来爆出的部分AI企业暴雷，昔日智慧城市先锋被刑拘、市值人间蒸发等突发事件，也更让人关注AI草根企业的真实生存状态。

▲“3.15”晚会上点名部分AI企业违规处理人脸信息

在聚光灯下的AI独角兽之外，中国有几千家AI“草根”企业，但他们的形象并不模糊。本文我们将试图从优络客、雅量科技、万店掌、汇纳科技等AI企业的个体故事中，描绘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化大格局中的AI“草根”群像，挖掘中国智能产业发展中生命力和不稳定性共存的一大力量。

一、机缘巧合找到好项目，起早开始原始积累

去喜茶买个茶，到泡泡马特抽个盲盒，再往俏江南吃个饭，你可能就会和智能摄像机产品来个深度交互但这些摄像机很可能既不是来自海康、大华这样的安防巨头，也不来自商汤、旷视这样的当红AI独角兽。

细看摄像机上的商标，你发现打着的竟是Ulucu（优络客）、万店掌等这些“无名之辈”的Logo。

AI厂家优络客在智慧零售行业的地位，都是拿数据说话：

1.平台上有5亿张人脸，全球领先的算法平台

2.200万+云平台摄像机接入量

3.10年+专心做一个平台

4.165.6万家累计签约门店数

5.1800+全国服务网点

6.20亿PAAS平台每个月调用量

一笔令当红AI明星企业都艳羡的原始客户和数据积累！

“草根”优络客的绝招在于早。早在2008年，那时候“AI四小龙”还没有出生，创业者沈修平接到一个外资老板需求，想通过视频监控在美国查看中国的工厂。然而等沈忙活数月后，那老板却人间蒸发。这一遭遇却让沈修平发现了一个新商机全球有2亿台摄像机正在使用，如果都接入互联网，那将形成一股巨大能量。

▲优络客创始人兼CEO沈修平

于是，沈修平拉来原土豆网技术负责人刘冬冬创立悠络客，投身企业管理变革大浪潮。悠络客的第一笔生意是为某食品连锁企业建立“24小时的安保中心”，而后便以“口碑”打法一发不可收拾。

2016年优络客新三板挂牌上市，彼时“AI四小龙”之一云从科技才成立一年。而后，优络客2018年获得领投的C+轮投资，并达成战略合作，共同布局智慧零售。至此，这家草根AI零售企业的步子在资本助力下，进一步迈开，在AI零售行业开出一条血路。

二、黄金时代，草根的“小聪明”干成大事

同样起步早的还有雅量科技，同是智慧零售领域服务百万门店的“能打选手”，雅量科技路子更野。

雅量科技成立于2006年，最早是做零售标签纸、夹子起家，之后到做商店设计，再到更高端的软件系统。目前公司专注计算机AI智能视觉识别、超低功耗无线射频通讯等技术，为京东、小米、壹加壹、顺客垄金铂广场等众多连锁品牌提供数字化门店解决方案。

雅量科技创始人时仲波是一个实打实的草根创业者，且经历颇为传奇。

▲雅量科技董事长时仲波

时仲波早年在慧聪网做媒体，2006年从商场广告纸创业时，兜里只有２万元，是看见别人做商场标签纸赚钱，就去做“山寨款”。而后市场做起来后，却被告侵犯知识产权，于是时仲波就请人家吃了顿海鲜私了，转做起标签纸夹子。最穷的时候，时仲波全部身家只有5000元，还被黑社会拿着刀子要债。

好在，时仲波无论是做标签纸还是做夹子，都能做到全国市场前。凭借对门店变化的关注，时仲波的雅量科技也不断因时而变，发展起大数据、智能业务。“门店怎么变化，我们就怎么变化。今天门店需要大数据，我们就培养软件，来给门店提供设计和大数据。”时仲波曾说。

时仲波在2017年的一次采访时率直地谈到：“人的小聪明在那个年代还是很有效的。我一直讲98~08年是中国黄金十年，人傻钱多，赚钱相对容易。市场稀缺，需求很大。最重要的问题，那个时候的很多老总基本上是不专业的，基本上是一些草根创业者，我们用尽了办法。”

时仲波做外贸的时候只懂内贸，做标签纸、夹子也不懂标签纸和夹子，做大数据也是因为门店客户需要做。但凭着这样一种草根创业者的“小智慧”，时仲波的数字化门店解决方案做得风生水起。

时仲波做的事情不仅客户认，资本也认。就在最近线下零售受疫情影响下，2021年2月，雅量科技旗下雅量商业智能还获得巨嘉资本、华阳信通领投的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

不可否认，AI产业发展需要华为、“AI四小龙”这样的技术原创企业，攻坚克难做深度学习开源模型、前沿芯片；但你也不可否认，行业离不开这些看似不专业却嗅觉敏锐、敢闯敢拼的草莽创业者，把AI做活、做广。

三、草根有的完全外行，有的来自“行业黄埔军校”

野蛮生长的AI草根创企中有时仲波这样的非专业者，也有万店掌创始人兼CEO周圣强这样的专业技术派。

万店掌做AI零售解决方案市场铺的不比优络客弱势，CEO周圣强曾是有安防行业“黄埔军校”之称的苏州科达的监控产品线副总经理。早在2012年安博会上，周圣强就对AI抱以厚望，并立下豪言壮志，2013年自己要带团队会在底层图像处理技术、智能应用方面开出新路。

▲万店掌创始人兼CEO周圣强

2016年9月，苏州科达上市前夕，苏州科达科技商业与零售事业部“单飞”，万店掌公司正式创立。

单飞之日，就是万店掌AI零售业务腾飞之时。公司定位线下零售场景智能管理和数据分析服务商，主要产品是基于视频分析的门店运营管理平台，提供智慧巡店、客流统计、会员识别、门店直播等多种智慧零售服务。

仅仅成立一年时间，万店掌在2017年获得爆发式增长数据显示，2017年底总共有500多家企业的5万家门店接入了万店掌系统，其中包括零售药店2万多家，百强连锁已经覆盖超过6成。

同时，万店掌对软件技术功能迅速迭代升级，比如把客流、人脸识别、签到、会议、培训这些连锁企业经常用到的功能模块进行了开发升级。万店掌在AI零售领域和优络客可以说在北方市场二雄争霸，就连监控老大海康威视的存在感都被抢占。

万店掌的快速成长吸引了资本的垂青，2017年6月，万店掌按1个亿的估值获得金沙江创投A轮1500万融资，项目由创投行业明星滴滴和饿了么的投资人、“独角兽捕手”朱啸虎评估领投。2020年，万店掌正式对外宣布，8000万人民币的B轮融资，由德同资本领投，远海明华、苏高新跟投。

目前，万店掌服务品牌超过1000个，以最初从医药行业切入覆盖超过60%药品零售百强，到现在万店掌已经覆盖了快消品、食品行业、家居行业多个行业。

我们看到，视觉AI圈中大家常谈的三大阵营无非是以商汤、旷视等AI四小龙为代表的AI明星创企，华为、BAT等为代表的通讯巨头和互联网巨头，以及海康、大华等智能安防企业，但当我们跳出这一格局，发现千行百业中的原生玩家也已经历从信息化到数字化、智能化的洗礼，在市场自下而上带来人工智能的教育和启蒙。

四、冒进者：昔日智慧城市领军先锋被刑拘，引唏嘘

当人工智能风口来临，这些草根创业团队是智能产业的前锋队伍，但同时，他们也面临未知的风险。敢闯敢拼的性格，让这群AI草根创业者尝到了人工智能的第一口红利，但同时人脸数据滥用、数据泄露成为重灾区。

今年3.15晚会一顿“猛锤”人脸识别，锤的不是技术本身，而是部分AI厂家激进的技术应用方式。3.15晚会点名的AI玩家还尚未造成严重后果，但一些更出格的AI企业已经尝到冒进的苦果。

2020年12月，智慧零售企业汇纳科技董事长张宏俊涉行贿被拘，昔日“智慧城市领军先锋”令人唏嘘。

汇纳科技起步就做线下零售业的客流进行数据统计。回顾过去，早在2004年电商高歌猛进之时，张宏俊却看中了线下商机。十几年来，公司一步步从最早小店的数据采集服务，做到购物中心的数据云平台、AI客流分析大方案，生意红红火火。

▲汇纳科技的大商场客流洞察后台在315晚会后被相关执法人员检查

2017年汇纳科技顶着中国第一家线下商业大数据企业的头衔，在A股创业板挂牌上市，风头无几。

2019年，当AI独角兽们还在大亏特亏时，汇纳科技2019年财报显示，公司全年营收达3.25亿，同比增长30.35%。这与AI独角兽的应收少了一倍还多，但汇纳科技已实现净利润7297万，同比增长9.60%。

在张宏俊看来，汇纳科技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他曾表示，汇纳科技其实就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研究线下消费者的行为，而当它具备了这样的能力，它将不会受到场所、场景的限制。

然而，时间拉到2020年，受疫情影响，汇纳科技线下零售业务大幅下跌。如今行贿案一出，加上315晚会“次生灾害”，本就脆弱的企业更是奄奄一息。仅仅四个月，汇纳科技56亿市值蒸发近3/4。

敢闯敢拼让汇纳科技这样的企业吃足风口红利，汇纳科技2019年营业外收入为744.48万、2018年510.5万、2017年224万，大多来自政府资金扶持和补助。但是，这种“草根”性格也使得张宏俊这类创业者对很多原则性问题没那么重视。

这不禁让人想到在描绘改革开放的剧目《大江大河》中，关于带村民脱贫攻坚的村委书记雷东宝犯错后的评价。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我们的改革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有一部分人摸着某种机遇，率先冲到前面，当时看他们似乎违背了法规，但是后来制度跟上来了，几乎可以说是帮他们免了罪，另一方面，也让东宝这些人心里，不免有了误读，以为政府可以默许他们一再地破坏法律法规。”

就像改革开放需要一批先锋，人工智能的发展也离不开一群“草根”先锋在基层推进。但是，人工智能发展当下也面临“摸石头过河”的阶段，需要企业和相关部门共同谋求新的机制、体制来解决新的问题。

结语：摸石头过河，AI草根企业需要制度规范

当下，人工智能被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我国大力发展人工智能技术，其中涌现出一批敢闯敢拼的AI“草根”企业冲锋在前。也许用几家企业来描绘AI草根企业的群像并不够全面，但从他们身上，我们能看到“草根”最具特色的生命力和不稳定性。

同时，我们的人工智能发展依然是“摸石头过河”，当类似315晚会爆出的人脸数据滥用等问题出现时，我们的落脚点并非在抓AI企业的小辫子，而是敲响警钟，并寻求从机制、体制上促进人工智能更健康发展。